從布宜諾斯艾利斯的Villa Gesell小鎮到東京，直線距離超過18,500公裡。巴塞隆拿剛好位於兩者之間，來自阿根廷的Lolo與來自東京的Sosaku就是在這裡相遇的。「我們真正見到彼此是2004年，但此前深交已久。」Lolo說。那時Sosaku正在歐洲旅行，來到了巴塞隆拿。有一天，Sosaku在派對上結識了一位女性朋友，晚上借住在她家。然後發現她的室友就是Lolo。「我早上醒來看到Sosaku坐在沙發上。他幫我翻譯一本日本雜誌的文章，裡面介紹了我的畫作。隨後他還給我看了一些他自己的作品。不久之後，我們就開始一起創作了。」

Lolo和Sosaku一直合作至今。最開始他們嘗試一起畫畫，但總感覺哪裡不對。後來他們轉向音樂，但做出來的聲音又讓人覺得似曾相識。「我們意識到要創造出全新的聲音，就要制作全新的樂器。某一天，我們忽然從掛在天花板上的一件擺動物件中得到了啟發。在創作的同時，我們還做了大量的相關研究，所以這件新樂器花了好幾年才完成。合作了19年之後，我們常常自己也搞不清楚很多創意是從哪裡來的―它就是自然而然發生了。有時候我們在工作室裡也完全不交談，只是並排坐著，各做各的事，然後忽然開始完成對方之前嘗試過的東西。」

我們在巴塞隆拿郊外的舊工廠La Veloce與Lolo和Sosaku見面，那裡放置著他們2017年在上海展出過的場域限定裝置作品De la Tierra。這件作品蘊藏著一種特殊的潛力：它能夠忽略人的存在，轉而與周圍環境產生全新的關係。

接下來，我們參觀了他倆的工作室。這是一個充滿可能性的趣味空間。戲劇、音樂、雕塑、繪畫、電影等藝術形式的界限在這裡被打破。他們兩人都沒有接受過音樂或藝術方面的正規訓練。「我們很隨性，不怎麼在乎整潔。我們的焊接水平相當差勁，甚至會在金屬部件上燒出洞來，那台噴塗機也總是壞掉。不過這就是我們的行事風格。我們有些作品最終呈現出來還是非常乾淨俐落的。」

無論是噴塗機這樣的自動裝置，還是手工制作的樂器，他們的作品似乎都來自異於日常生活的某個神秘空間。Lolo和Sosaku運用敏銳的觀察力，創造直接與我們對話的作品。「如果你尊重偶然與意外，一切都會順其自然。如果試圖去控制，反而會打破事物的自然流動。」

Candela從4歲開始練習跳舞。「我一直在跳舞，舞蹈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。」她出生於西班牙西南部的塞維利亞，成長於加的斯，最初學習的是古典舞，後來在格拉納達的一所學校專攻現代舞。畢業後，Candela在格林納達和馬德里都生活過，也曾在倫敦居住，但一直沒找到家的感覺。直到6年前，她定居巴塞隆拿。

我們和Candela約在弗拉米斯博物館見面，這是一家專注於加泰羅尼亞當代繪畫的機構，位於Poblenou街區，距離市中心不遠。Candela說她很喜歡像弗拉米斯博物館這樣厚重、簡潔的鋼筋混凝土建築。她目前就讀的巴塞隆拿劇院學院則位於市中心的另一端。

「我始終著迷於藝術創作過程本身。之前在格林納達學習時，我專注於概念性的現代舞，它與1960年代興起於紐約的後現代舞風格相似，吸引了大批Candela編舞家的注意。對我來說，課程的學術性非常重要。你很難找到專門訓練編舞的學校，一般都是訓練舞者。」追求完美的Candela非常重視表演所傳遞的信息。她的作品突出交流，力圖實現身體與精神的平衡。

「我總是全力以赴。舞蹈的所有細節都十分重要，不只是身體狀態，還有化妝、服裝、布景、色彩等，尤其是作品的概念。還有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情感元素。這個時代更重視眼睛能看到的東西，不過我認為精神層面上的東西與視覺同等重要。」

Candela的舞蹈反映了新媒介與身體，尤其是與女性身體之間的關系，以及這種關係對年輕一代的影響―各種電子設備塑造了他們的視覺體驗。她多次強調練習的重要。「我是按部就班天天練習的那種人。有
一段時間，我對舞蹈愛恨交加。不過我對知識的渴望引領著我走下去。我非常熱愛學習和訓練，專業是堅持不懈的結果。」

這些想法可以從她在卡塞爾國家劇院表演的《The Death at the Club》和《19762》中看出來。獨自一人，同時又喚起了交流。通過巧妙地編排，她用自己以及他人的身體做表達，從中誕生出夢境般的全新體驗。

某天下午，我們拜訪了DJ兼音樂制作人Maguette，地點位於巴塞隆拿郊外自由經濟區一間倉庫的三樓，是她的音樂團隊Jokkoo與其他人共享的工作室。當地最大的公墓Montjuïc就在旁邊，對面則是Maguette長大的街區。她在這裡見證了城市的發展以及巴塞羅那樂壇的演變。

「我一直在研究音樂。我可以同一張專輯反復聽上好幾年，但也會追蹤新趨勢，並從中汲取營養。我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哥哥，他對非裔美國文化很感興趣，喜歡聽說唱，受他的影響我也開始聽。我還花了不少時間看MTV Base，了解其他黑人藝術家在做什麼。西班牙的黑人群體不大，身為其中一員，我能和其他國家的黑人交流起來，不再感到孤單。」

Maguette從2019年開始正式做DJ，那之前只是愛好。她學過活動策劃與制作、服裝結構設計和戲劇服裝設計等，還創建了一個小型服裝品牌。當她遇到搭檔Baba Sy以後，一切都變了。他們一起練習DJ技巧，Baba還邀請她去當地的人氣俱樂部Razzmatazz表演。

Maguette的混音常常出人意料，並且包容度很高。她自由地混合來自各個國家的多樣曲目，不拘風格。「我以BPM（每分鐘節拍數）為基礎，不同流派都能拿來玩。我總是試圖尋找未知的聲音。沒人知道我的混音裡會出現什麼―包括我自己。」
現在有那麼多串流媒體平台，在上面找新曲目似乎應該更容易，但Maguette更傾向於聽廣播。「我把DJ看作是一種與大家分享音樂的方式。」她說。她的目標是與聽眾建立起個性化連接。

2017年，Maguette與Baba共同創立了Jokkoo（塞內加爾沃洛夫語「連接」之意），致力於推廣來自非洲大陸的音樂。「非洲音樂在歐洲的傳播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起點，尤其是當代音樂或者新生音樂。」現在，Opoku、Mookie、Miriam、B4mba和Ikram Bouloum等秉承同樣理念的DJ們也加入了Jokkoo。「我們在享受合作樂趣的同時，也在創造全新的音樂場景。」

城市的發展啟發了Maguette，她喜歡通過交流和對話來刷新思維。「不要墨守成規。如果想獲得意料之外的體驗，就自發行動起來吧。樂在當下。我和我喜歡的人們在一起，過著我們想要的生活。」